新西兰回来后,和同事聊到一个现象,我说,感觉外国人陌生人之间的打招呼很温暖,不论国籍、肤色,徒步过程中迎面就会say hi,这种简单的互动,让人觉得世界很轻盈。但在中国,这样的情景似乎不太可能出现。同事听了之后笑着说,外国人是表面热情、内心冷漠,中国人是反着来的,再说中国人那么多,怎么可能这样打招呼。
对于后者那个理由,我尚且可以接受,但是前者,真的是这样吗?我心里却有些疑惑。
那会,我从库克山坐intercity bus到基督城,下车点是一个大型的公交车站,当时我要前往预定的motel,谷歌地图告诉我,要走一段路去到一个车站做一个公交车,我就是不死心,我心想这么大的车站竟然没有车要去我的目的地,然后就走进了车站。
但偌大的车站里路线繁杂,我站在信息牌前抬头低头,研究了好一阵,依然一头雾水。正当我一脸迷茫的时候,前排座位上坐着的一位老奶奶注意到了我,她看到我一副非常需要帮助的表情,非常热心地过来问我要去哪里,我给她看了手机上的路线,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,虽然最后她也没能找到答案,却仍不停地向我道歉,仿佛没有帮上忙是一件很抱歉的事。交谈中还浅浅地唠嗑来着,问我是不是学生,是不是一个人来度假。那一刻,站在异国他乡,我被这种陌生人之间的善意深深打动。因为这样的经历,在我的生活中不常见。不知道是中国人多的原因还是什么,陌生人之间的不信任感是很强的,从小父母就会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、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。这种“防人之心”是出于安全和现实的考虑,当然可以理解,自然而然地,对陌生人伸以援手流露出的善意,是很谨慎的,更何况有过扶不扶的碰瓷事件,像是皮肤被划破留下的疤,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不信任的存在,当然慢慢地削弱了我们对陌生人释放善意的勇气。
库克山的前一天,在tekapo haka house办理入住的时候,碰巧旁边也有一个中国女生,她也是和我从同一辆bus下车的,一起走进haka house,办理过程中我看到了她的护照并且主动开启对话。
后来我们各自进房安顿,没想到再出门时又碰到她。简单寒暄之后,她说她一个人从深圳飞奥克兰,一路自己玩过来我听了心生敬佩:同为女性,同样是一个人的solotrip,异国他乡的身份与经历,让我们之间自然生出一丝信任。那天午饭我们结伴吃了简单的快餐,下午又一起去Mt. John徒步。晚饭一起去超市对付了一口。
回到国内,又一次走在城中村中,看到有个女生领着很重的东西,我问了一句需要帮助吗,但是她却充满疑惑和一丝不安的眼神看着我并回绝了我。另一次,在路上跑步,看到一位阿姨推着自行车,车后座的纸箱因为重量不均失去平衡。我上前帮她扶起了车,她向我连连道谢。
我想,不论是世界的哪个角落,善意一直都会在,当我在思考“中国人外冷内热、外国人外热内冷”的时候,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这个表象。《三字经》的开篇写道: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”虽然我更倾向于“性本恶”的观点,但我始终相信,教育的力量能激发出人性的善意。只是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下,善意的表达方式各不相同。
为什么新西兰陌生人之间可以轻松say hi?可能因为是岛国、地广人稀、治安良好、信任基础强、个体之间的“安全感”足够。而在中国,人多、社会结构复杂,善意的流动需要穿越更多的戒备和顾虑。也正因为如此,当陌生人之间还能流露出温暖,才更令人感动。信任成本越高,善意便越显珍贵。在善意和信任之间,有时候横亘着的不只是文化隔阂,还有我们内心的恐惧与迟疑。真正的温暖,或许是明知有风险,依然选择去相信,去伸出那只手。当我们用‘外冷内热’和‘外热内冷’来概括某一个国家某一个地区生活的人时,或许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,也错过了去看见每一个真实瞬间的可能。
也许,比起世界是否温暖,更重要的是,我不愿意失去在冰冷中留下一点自己的温度的勇气。